『我有一個壞消息要跟妳們說。』我露出懊惱的神情看著兩位女演員。 「要是說整部戲被砍掉的話,那可真是很困擾的噢,畢竟我們都拍好七成的內容了。」さくら帶著開玩笑的語氣說,但眼神透露出一絲緊張。 『不是這樣的,只是⋯⋯』我連忙否定她的焦慮,一邊思考要怎麼切入主題。 『我所寫的劇本中,有很大一部分跟1965年的某一部電視劇幾乎重疊了。那部編劇是宮藤官九郎,但這部劇並不是很有名,劇名跟我們的主題也不相似,所以我在查資料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它。不過現在既然發現了,也不能假裝沒有看到,缺乏創作性的作品是不合格的,我們得好好商討對策才行。』 さくら跟楓互相看著對方,顯然沒有料到會是這種問題,但也沒有露出被打敗的表情。我有點擔心會不會被責罵,畢竟可以說全部的責任都在我身上。這是我第三次跟女演員さくら合作,這部作品可以說是為她量身打造的,而且一開始選定的主題也是因為她有興趣才決定開始的,雖然經過多番討論後內容逐漸偏離,但最深處的精神是很類似的,如果要否定這個原創性,她一定會非常難過。跟楓小姐的合作則是第一次,她是更為資深的實力派女演員,對劇的細節與品質要求很高,但也因此常會提出非常有建設性的意見,我十分想追求她的認同,如果被承認實力的話對我來說會是非常珍貴的肯定。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那我們找個時間好好研究一下重疊的部分吧,是否要做一些修改呢⋯⋯」さくら馬上提出實際的解決辦法。 「雖然非常可惜,不過換個角度想,那可是宮藤官九郎呢!想到我們一起討論出的劇本跟官藤先生想過的一樣,其實有種榮幸的感覺呀!」楓突然打斷話語,用毫不氣餒的語氣表達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是真實的還是為了安慰我。 『啊,其實我也有點不好意思地這樣想過,至少是個鼎鼎大名的劇作家,而不是個聽都沒聽過的人。』我附和。 兩位演員似乎沒有責怪我的意思,且稍後就馬上開始研究劇本重複的部分,非常敬業,我對她們的尊敬之情不禁又更為增加。我們三人借了一間會議室邊喝著咖啡邊討論,今天原本就不是拍攝的日子,因此在場沒有導演或其他工作人員。 「我想,目前做的的很大一部分應該還是可以完整呈現,畢竟後半部的發展還是原創的。至於前半部,我想可能要稍作修改。」楓首先發言。 「或是我們可以把重點放在呈現手法的不同,即便劇情基本相同,還是可以給人非常不一樣的感覺。畢竟,1965年可還是黑白電視的時代呀,甚至連畫面比例都還是4:3,跟現代的畫面完全不同,或許我們可以把重點用顏色與視野的不同來呈現出來。」さくら說道,不愧是新生代崛起的女演員,馬上就能提出自己獨特的解釋。 『真是太有道理了!我會好好思考要如何修改的。』明明我才是本劇的編劇,兩位女演員卻像是我的上司般教我該怎麼做。 散會之後我聯絡了導演跟其他工作人員,請他們幫我把消息傳出去,說是因為緊急狀況要先暫停拍攝,可能要休息個兩週左右,但預計上映的時間不須改變,加緊腳步的話仍然能追上原本的步調。 然後我開始了我的閉關修煉。說是修煉也不太準確,我只是不斷地在改寫已經寫好的劇本。為了讓需要加拍的畫面能夠跟已經完成的連貫,修改的地方也不能太過火,結果就是雖然花了很多時間在做修改,但任何人看到後一定會想說,就改這麼一丁點需要這麼久嗎?這就是劇作家的辛苦之處,其實最難的部份全都在開始動筆之前,從企劃的構思到查清所有的資料(雖然很抱歉這部分沒有做好),然後是故事的主線發展要先完成,在這之中還要創造出角色,對於每個角色的發展要經過許多次的情境模擬才能呈現出不失真的樣貌。更別提許多支線的發展其實跟主線也是環環相扣,嘗試寫故事的途中會經過無數次的提案與刪減,最後才能達成平衡。等這全部都完成後才終於輪到台詞與表達的撰寫,我必須一行一行寫下主角們的台詞,轉場的部分要用詳盡的敘述來描寫人物的表情動作,雖然演員們在演戲時隨時可能會加入臨場發揮,但這通常都是在台詞之間,或是在台詞說盡、導演卻還沒喊卡之時才會發生,在劇本上留下空白寫說給演員自由發揮是十分不負責任的行為。總之,即便是極富彈性的電視劇,在劇本的撰寫上也絲毫馬虎不得,我得一字一句地好好寫下整個故事所發生的每一件事,如果將劇本印下來出書,印成B6大小與11號字體的話,大概能湊到463頁吧! 當約定好的兩週終於結束,我算是完成了還算滿意的作品,這期間さくら與楓也多次給予我很有幫助的意見,雖然我曾被楓用嚴厲的語氣指出十分明顯的缺點,但最終她還是同意了我修改多次後的成品。就這樣,我們恢復開拍,我又可以再度欣賞さくら用漂亮的臉蛋與卓越的演技說出我寫下的文字,每到這個時候我才回想起一切的辛苦都是可以被轉換成實際的畫面記錄下來,然後傳達給他人。等到成品出來播到電視上後,到時又能再從另一個不同的角度欣賞一次,在框架裡感受被限制住的時間流動,一次又一次。 後來終於殺青,我代表劇組獻上花束給最後一場戲的兩位女演員,さくら與楓的最後一場對手戲是在滿街的櫻花樹下拍攝的,看著飄散的粉紅花瓣,我十分慶幸1965事件沒有延誤到拍攝的時程,不然說不定會錯失眼前的絕美風景。さくら與楓接過花束後簡單發表對大家的感謝,然後互相擁抱了一下。工作人員收起燈架與麥克風等攝影器材,導演和我打聲招呼後隨即上車離去,這時さくら與楓才走向我,然後我們三人並排著散步,又寒暄了起來。 「我很喜歡這次的戲劇喔!尤其第一集的劇情非常引人入勝,一定可以瞬間抓住觀眾的目光,讓他們想繼續看下去的!」さくら這樣肯定我,雖然都結束了才說,但還是讓我很開心。 「雖然中間發生了一點小插曲,不過能順利結束真是太好了,這樣的第一次合作我十分愉快,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再一起共事喔!」楓小姐這樣算是給出了肯定吧。 我默默停下腳步,沒有發現我停下的さくら與楓又繼續往前走了三步,我則望著她們的背影在櫻花樹下散著耀眼的光芒,看起來像是有目的地般地走著,但我看不清她們要走到哪裡去,只覺得是個十分有夢想的地方。寫劇本雖然很累,但我開始覺得我可以再努力一下。 好久沒有寫創作文了,現實中的我一樣是個悲哀的博士生,我並沒有寫過日劇劇本,另外宮藤官九郎先生是1970年才出生,所以整段故事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但現實生活中確實有人在1965年將我所做過的研究先行發表過了一次,那個人是鼎鼎大名的Viterbi。 電機系的朋友們有很高的機率聽過Viterbi這個大師,尤其在通訊或信號處理的領域不可能不認識他,畢竟有一個非常常使用的演算法就叫做Viterbi Algorithm。我最初原本是想用Viterbi Algorithm的概念來寫一篇短篇偵探小說來介紹他的,但我發現我並沒有那樣的才能,設計完整的故事沒有想像中的容易,結果最後就是Viterbi就變成了宮藤官九郎,對兩位真的十分抱歉。總之Viterbi Algorithm是用來解決十分常見的一種問題,跟maximum likelihood sequence estimation很有關係⋯⋯啊,似乎再講下去就會進入會被跳過的環節,所以我就在此打住,有興趣的人可以自行搜尋。 但即便不是電機系的人,在生活上一定也是受到了Viterbi不小的影響,因為這位大師正好是Qualcomm的兩位創辦人之一。在現代人手中都有的智慧型手機中,Andriod系統八成用了Qualcomm所設計的處理器,而即便是iPhone也得向Qualcomm買通訊晶片,在通訊界,Qualcomm就是王者。而我跟Qualcomm的關係則要追溯到去年的暑假實習,這也許是我拒絕了他們的return internship後的現世報,Qualcomm的老大Viterbi透過時間鉗形攻勢在1965年發表了一篇僅僅55次citation的paper,封住了我幻想的璀璨未來。 順帶一提,Viterbi到目前為止總計的citation總共有將近四萬次,而光是最有名的Viterbi Algorithm一篇就有九千多次,因此這篇55 cite的作品可說是Viterbi的小小糞作而已。 我是在paper將近完成時才發現了這一篇古代文,那時正在搜刮前人們的introduction與reference,意外連結到了在這之前無論怎麼努力搜尋都沒有看到的高度相關作品。我當然受到了十分大的打擊,但慶幸的是當時距離死線還有兩週左右,因此跟教授們討論後經過了不少的修改,最終還是將研究成果寫下來了,即便原創性大打折扣,我想應該還是一篇稍有內容的作品才是。 不過色老闆也確實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營造了我們的貢獻的假象,甚至旁徵博引地說道,有時所謂的「再發現(rediscovery)」也是很大的成功,像是LDPC codes跟Deep Learning其實也都是六零年代左右的產物,但直到電腦科技大幅躍升後有了實際的應用,才真正展現了它們的價值。自詡為伯樂的我們,最終當然沒有把這些鬼話寫進paper裡,但我確實找回了一點信心。而我最大的心得其實是,幹,1960年代的人真他媽都是天才! 這段軼聞也沒有被我剪進YouTube裡,雖然當時我的確有對著鏡頭簡略記錄下了發生的事,不過後來發現影片逐漸太長(我們的原則是影片不要長到會被自己想跳過,我覺得大概七八分鐘就差不多了),就被我捨棄了。一部分其實也是因為想稍微保持點自己的形象,不想被看完影片的人覺得我是個大廢物(別人做過的東西還想發表啊),雖然我的確是大廢物。 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覺得1965事件十分值得被記錄下來,說給願意聽的人知道,所以最終還是寫了這篇文章,在事發將近兩個月⋯⋯。 那麼睽違半年沒更新的blog就在此告一個段落吧!對照上一篇滿滿的雄心壯志,如今已過了一大半的2021可說是過得十分失敗,果然並不是將願景寫下來就會比較容易實現。但隨著又一個學年的結束,畢業的壓力突然湧現,所以請諸位不要再問我要不要畢業、什麼時候畢業的敏感問題了,很痛苦的。 所以我只能用一張meme來結束這回合。
2 Comments
Kim-seok Blaauw
6/24/2021 09:18:34 am
Nice. Chin-wei, do you have upd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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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ox
11/22/2021 04:33:07 am
楓小姐該不會是姓松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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